本命缎君衡,缎家全员推,缎昧友情向。副命及大墙头们:佛剑师尹老素柚子玄黄三乘,墙头无数,暂无不可提(雷)之人。
 

(质辛/缎君衡)我不是魔王

质辛to缎君衡《我不是魔王》

1)

“这就是时空之门?”魔皇质辛看着在自己眼前缓缓打开的空间裂缝,看着里面仿佛有惊雷搅动、杀机四溢的混乱时空,一脸沉静冷肃地望向依循古书召唤出时空之门的三昧长老。

三昧点头,手中灵诀再度印上古书的阵法,看着书上阵法浮现在半空之中,与眼前的时空之门十分相似,“虽说古籍曾有记载,但吾境千余年来尚未有人试验过这个阵法。我已细细推敲许久,却不敢保证万无一失。魔皇阁下,即使你有魔城冥池为退路,但跨越时空之路还需三思而后行。”

“我要做的事,从来没有人可以挡我。而我不想做的事,更没有人可以逼迫我。长老,三思而后行这句话您可是反复说了太多次了。”

“你与十九,皆是他所在意之人,若你因我之故有任何差池……”

“那长老可就是小看了魔者的威能了。”质辛说完,转身一跃,就跳进了时空之门。

在这一瞬间,一直站在一侧的黑色十九飞速赞出一掌,一道磅礴的鬼力追上质辛,轻柔地附在质辛身上,随即悄然消失。

作为这一番动作,黑色十九才转身向三昧躬身道谢,“十九代质辛一起谢过长老了。”

三昧长老摇头道:“我与你们父亲多年故友,能为他出一份心力我也十分乐意,只是,逆天而行风险重重,我不知魔皇阁下此行究竟能否顺利。”

“长老放心吧,质辛可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人,这一点小小难关不会难倒他的。”再则,如果不是此行一定要质辛的特殊体质才可以,黑色十九一定会选择自己去异时空冒险。

三昧却是上前一步,伸手轻轻一拂对方的肩膀,以灵术封印住对方尚不稳定的灵魂波动,“如果你没有动用禁术把自己的一半灵魂力量悄悄封印在魔皇的身上,我还会相信你的话。”

黑色十九脸上透出一点几不可见的羞赧之意。

“你们果然不愧为父子啊。”三昧丢下这么一段话,随即负手离去。此次开启时空之门,他的灵力消耗颇大,自是要回去好好休养一番。

至于故友的命运……那便交托给他的儿子吧。

人力当为的已然做完,剩下的端看天意了。

 

2)

当质辛从三昧手里接过自家父亲的魂魄珠子,并且肩负重任踏上诸多时空的寻觅之旅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遭遇那些想都不曾想过的奇怪事情。

虽然出发前,三昧长老意味深长地交代过在不同的时空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命运,要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那时候的他想着自己好歹过过一段日子的熊生,再复杂的人生也不见得会比用不出术法不能很好自保的熊生凄凉。

而黑色十九那个正太脸大哥更是一脸扼腕地表示,为什么当初变成熊的人不是他,否则这次的时空之行就能由他出面。当时的质辛自然大笑着表示因为命运比较照拂他,然后被黑色十九端起刀鞘敲了个闷响。

两兄弟热热闹闹打了一宿,中间踩坏花花草草无数,砸断石桌石凳数个,最后被三昧长老轰走——他们砸的是三昧的花园,据说他们老爹当年还叫一得的时候就砸过这个院子无数回——他们绝对不是故意重复当年老爹的行为。

其实临行之前质辛还是有些忐忑的,不过跟十九的那一场切磋让质辛心中莫名的忐忑散去不少。但是等到睁眼看着破败的城堡,来往的战士,还有卧室里面那血淋淋阴森森的摆设,质辛心中火速升起不祥的预感——他这次究竟变成了怎样的存在?!

 

3)

穿越时空之门,附在其他存在身上——这并不是毫无条件的,而是玄妙的命运轨迹会自动为质辛选择一个最契合它的、刚刚死去的躯体。

所以质辛根本无法在一开始就明白自己的处境。

最初的最初,质辛因为情况未明,还端着一点小小的谨慎试探着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但是等到他站在他想要询问的第十个人面前,并看着对方瑟瑟发抖地跪下时,他已经懒得再掩饰什么,而是直接开口问起自己想要的答案。

等到回到“自己”那空旷而审美有巨大问题的卧室时,质辛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头——恃强凌弱,暴虐无道,滥杀无辜,血腥残忍,可以说他自己寄居的这具肉身所犯的罪行罄竹难书——如果这具身体还能被称为肉身的话。

质辛走到屋子的落地玻璃窗面前,暗红色的厚呢窗帘被拉开束在两边,光洁如镜的窗户映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双目血红,通身黑袍,周身泛着一股无论如何都收敛不了的黑灰色气息,近距离打量,可以发现整具身体可谓是瘦骨嶙峋,若非骨头上还附着一层皮,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变成了一具骨头架子。

不过……大概也差不多了吧?质辛早在第一时间就用灵诀研究过自己现在的身体,这是介于生与死之间的奇妙存在,但又与中阴界那种生死交替之地的亡灵不太相同,只能推测,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与他所熟知的相当不同。

质辛忧伤地吐出一口气,镜子中的他也跟着做出一个忧伤的表情,虽然那神情看起来用阴笑来形容更为合适。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罢了,就当这是上苍为他的寻觅之旅设置的小小考验吧。

质辛眯眼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那真是跟他的心情成截然相反的耀眼啊。

 

4)

『穿越守则一,不许主动让原身周围的人发现他不是本尊。』

质辛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觉得这一点真是太好达成了,谁让他现在是个喜怒无常的黑魔王?为了表达本尊的神经质,他只要时不时摔坏点东西踹翻几个人就够了。

这么暴虐的事情真心不符合他那光风霁月的形象啊——当然,魔皇阁下选择性遗忘当初止战之印刚刚落下时他那难以复述的中二行为。

在大致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被整片大陆称为“黑暗亡灵”的魔王之后,质辛心想着虽然这个在修行亡灵法诀过程中不小心把自己玩死的前魔王的审美实在不怎样,但是好歹实力足够啊。可是这样的小小愉悦在发现这具肉身因为之前的修行方法太过极端而遭遇反噬,实力只剩下一成之后,又化为了深深的无奈。

他的真实力量一旦被城堡中的人发现的话,只怕下一刻就会被城堡中那些或者有心或者忌惮甚至仇恨的人给无情剿杀吧。

而最惨的还不是力量的丢失,而是这具身体的残留记忆并不完整,所有的力量体系与修行方式丝毫不存,而城堡中居然没有任何藏书?!

哦,一个不爱学习不知进取的魔王,玩死自己似乎也是理所当然了。质辛面无表情地扯着自己身上毫无审美的黑袍,这般想着。

在几日试探斟酌,顺便适应这具身体并且确定自己熟悉的控灵术法能够很好地稳定住这具本已走向崩溃边缘的身体后,质辛已然敲定了接下去的道路。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大好夜晚,质辛带着从魔王仓库里翻找到的伪装项链,怀揣着跟随他穿越而来的强大法器冥献杯——杯子里藏着他精挑细选的数十件顶级装备,披着黑色斗篷运起越境转移术法,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魔王城堡。

而在城堡内,只剩下一封以魔王之名写就的信函。至于这封信函会引起城堡之内众人怎样的惊惶,那就不在质辛的考虑范围之内。反正……等他达成目的,这具肉身就可以大方送给这个世界的众人当礼物了!

此刻的质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不久的将来,他竟然会踏上打倒自己的奇妙道路。而此时尚在城堡中的那些魔王下属也猜不到,他们的魔王陛下居然会带着一票勇士高喊着“打倒魔王”然后踹开自家城堡的大门。

命运啊,真是一个喜欢恶趣味游戏的奇妙存在。

 

5)

『穿越守则二,要努力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以达成自己的目标。』

用着伪装项链,毫无压力“恢复”自己“真实”相貌的魔皇阁下漫步在山林之间,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怀里揣着的那些顶级灵器应该可以成为他的最大助力。

身为中阴界控灵五族之首的灵狩缎氏,最强大的力量从来就不是一度只在本族内流传的各种控灵之术,而是灵器锻造之术。

当年缎君衡被流放绝境长城之时,虽是囚犯之身,但是他却于囹圄困境之中硬生生搏出一条生路,甚至颇有闲情逸致地在那边境开班授课,传授驻军锻灵之术。这一切,彼时已经离开中阴的质辛无从得见,只能从父亲的旧部以及恢复记忆的十九口中知晓一二。

然而,光是从只言片语中遥想父亲那时的经历,质辛心头都会升起百味陈杂的感受,是自责是愧疚,却也是钦佩与自豪。他的父亲,从来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的人,那么他,继承了父亲血脉的他,自然也是个无所不能的人——所以从各个异世界寻觅到父亲的复生契机并且带回中阴,也不是什么太艰巨的任务嘛。

刚这么想着,魔皇阁下突然觉得自己脚踏的土地有点不正常。他反应迅疾地掐了个法诀,可惜……他的灵气与寄居身体的匹配度与他所熟悉的认知截然不同。

质辛的轻功没有用出来,悲摧的魔气也不知去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地看着自己脚下的土地幻化出一道圣洁的白光,变成一个两人高的陷阱,然后……看着自己摔了下去。

坐在陷阱底端,看着四周的白光压制着自己身上的黑暗力量,再想想这片山头其实是这具躯壳已死亡的前身的地盘,质辛隐约明白这个陷阱针对的是谁——必然不是“他”这个黑暗魔王,而是他手下的那些虾兵蟹将。

只是设置陷阱的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前魔王居然死于自身的力量不平衡,而附身的他却尚未研究清楚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所以这么一个看起来就粗制劣作的陷阱,居然真的网住了他。

运转控灵术稳住自身被白光力量冲击而渐趋溃散的身体,质辛抬眼看了眼陷阱口,默默决定——爬上去。

就在他挽起袖子决心彻底抛弃所谓的魔皇形象时,陷阱口处探出了一个脑袋并伴着一声轻咦。

看着那熟悉的面容,质辛下意识叫了一声:“魅生?”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少女站在陷阱边上往下看,在发现对方身上的气息后,默默蹙起眉头。

“因为我是一个法器制作师,我所创作的法器之中,就有一项可以破解他人伪装读取他人真实姓名的……顶级法器。”将鸡肋两字咽下,质辛掏出当年研究之时信手做的一个灵器,冲着魅生晃了晃,上面的屏幕上真切露出魅生两字,“如果你将我救出,我就将这个顶级法器送你。”

只见白衣少女甜甜一笑,点点头,挥舞着手中的魔杖发出一片冰箭,并说了一句:“哦,你这个浑身充斥着黑暗气息的骗子!”

 

6)

『穿越守则三,坚决不能吐露自己的来历与详细目的,否则穿越随时可能因不可知因素而结束,甚至穿越者会出现迷失风险。』

莫名其妙被砸晕又莫名其妙苏醒的质辛感受着自己身上多出的那层禁锢——与陷阱一样的圣洁气息,却是截然不同的力量程度,估计是这个世界的魅生丫头的长辈所下的禁锢——能做的只有摊平仰望着静谧的星空。

就是不知这个世界的魅生与这个世界的父亲十九他们是否有联系?

正这般想着,质辛就听到一阵靠近的脚步声,他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咦?黑发的十九?

“你醒了?父亲要见你。”

黑色十九一边说着,一边仿如抓麻袋一样扛起质辛,走向一边的营地。

说是营地,不过是三个小帐篷加上一个火堆,以及正烤得香味十足的一只不知名魔兽。

质辛的目光凝视在背对着他坐在火堆前的人影身上,但不过三秒,他就默默收回目光,将心底翻腾的所有情绪都收敛起来。

操之过急,可是会毁了所有可能存在的美好开端——虽然现在的境况也不见得有多好。

缎君衡不是没有听到身后的声音,只是他面前那只跳跳兔的烹饪已经进入最关键的时候,在审讯可疑人士与填饱自己肚子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而这一段空白的时候,却足够让那位被十九扛在肩上的魔皇阁下想好所有应对的说辞。

当缎君衡叼着外焦里嫩鲜香四溢的兔子腿转过身的时候,就看到三个人并排坐着等着他——除了一个儿子一个学生之外,那个可疑黑暗生物夹在两名少年仔中间竟也分外和谐。

“你是谁?”缎君衡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着,暗地里却已经用处光明系的探询魔法去试探对方的属性。

光系魔法在接触到对方的身体时激起对方体内暗黑力量的本能反抗。但下一瞬,却见光明力量与黑暗力量友好地进行了碰触与交流——在这片神恩眷顾的大陆上,从来不曾出现没有神之信仰的战士。

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一个拥有魔力潜能的人是怎样在不曾确定信仰阵营之前,就拥有了体内的魔力?

“如果我说我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的来历,阁下可会相信?”质辛苦笑着,正如这具躯壳的前身并不曾给他留下关于修行魔法的记忆一般,他也无法获得太多关于这个世界的讯息。唯一庆幸的是,一些基本知识以及说话的口吻在他需要的时候还是能浮现出来,让他不至于太过突兀与茫然无措。

“你且说说看?”

质辛遥指着身后的密林,“我是从里面一座阴暗的城堡逃出来的。”

“被称为恶魔城堡的黑暗城堡?”魅生不由发出一道惊叹。

“我不知那城堡的名字,但自我有较清晰的意识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只是那座城堡中的试验品。最近城堡内不知发生了什么,力量明显减弱,我更是趁机逃了出来。结果……”质辛默默看向魅生,“就被这位魔法师的陷阱抓住了。”

“大人,黑暗生物的话语不可信。”

“他姑且说之,我姑且听之。更何况,如果黑暗城堡的力量真的变弱了,对我们这一次的任务也是一件相当好的事情,不是吗?”缎君衡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质辛身边,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表达自己信任的同时也十分顺便地解开对方身上的禁锢,“你昏迷了那么久,应该也饿了吧,不嫌弃的话,一起吃点东西。”

“父亲,你打算自己前去探查?”黑色十九却是直截了当地问着。

缎君衡伸出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去去就回。”话音未落,缎君衡脚下已经浮现一个白色的传送光圈,而他的身影随即消失。

“十九少爷你放心,大人的能力在那儿,怎么可能应付不了小小的黑暗城堡。”虽然魅生话是这么说着,但是她看向密林的方向时仍是忍不住露出几分担心。

“不放心的人明明是你吧。”黑色十九说着,“父亲从来不做无把握之事,他此次前去应该很快就回——。”

只见黑色十九话音未落,刚刚消失的缎君衡已经再度出现。他伸手轻拍着十九的肩膀,“你能如此了解为父,为父真是十足欣慰。还有小魅生,你对你家大人我‘无所不能’的能力实在了解得太少了。”

十九一脸嫌弃地想要躲开父亲的魔爪却不成功,而那一边,魅生则是乖巧地应下。看着这鲜明的对比,缎君衡捶胸顿足地表示果然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儿子都是不孝子。然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魅生悄悄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质辛默默围观着这一幕父慈子孝的画面,心底有点发酸,却又有些微妙的甜。如果,魅生当初不曾战死轮回,父亲当初不曾灰飞烟灭,也许他早就可以亲见这样的一幕,甚至是以画面中一员的身份而存在。

许是质辛的目光太过灼热,缎君衡猛然转身看着他。质辛十分淡定地半垂着眼帘,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少年人,我已验证了你的说辞,黑暗城堡那边确实出了些变故。虽然黑暗气息减弱许多,但四周的防备却更上一层楼。”缎君衡的话语间有些许不解,却又带着几分轻松的嘲讽,“王这次指派的任务真是简单得让人不敢置信。”

“他可绝不是因为城堡的变故才让你前来的。”黑色十九冷笑道,“依我看,他本想看你跌个大跟头吧。”

“嘘,小十九,对王不敬,可是会引发天降神怒哟。”

质辛安静地当一个合格的旁听者,在听到缎君衡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看一眼对方脸上的神情。但他左看右看,都不曾从这位缎君衡的神态中看出丝毫的敬意,反倒嗅到了一点似有若无的讽刺?

“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位来历未知的客人,要是他拿着你的话语去告状怎么办?”

眼看着三人的目光再次同时汇聚到自己身上,质辛一脸无语地回视着他们。他怎么可能去告状,他一个来历不明的黑户怎么敢去告状?!

 

7)

最后的最后,质辛还是顺利地留了下来。

不是他如何舌灿莲花,也不是他如何表达忠心,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他与黑暗城堡可能存在的关系对于缎君衡一行有着相当的价值。

这一点,缎君衡从不掩饰,质辛也心知肚明。但对于当下的局面,魔皇阁下相当满意。若真得到平白无故的信任,他首先要做的,便是怀疑这位缎大人的目的了。

在缎君衡的默许与首肯下,质辛成为了这支小队的一员——天天被十九和魅生拿着防备眼神盯着的编外人员。

对于这样的防备,质辛自是满不在乎。他堂堂魔皇阁下,在创建魔城的过程中遭遇到的艰难险阻可比眼前多得多,更何况,这个世界的十九尚且年轻,他与魅生都还带着书院学子的天真气息。从这个角度去观察十九与自己那“兄友弟恭”的十九有什么不同,倒是颇为趣味。

对于缎君衡,质辛心底倒是有些微妙的复杂。他其实很清楚眼前这位缎大人并不是他的父亲。但……不同的时空,为何也会有这么相似的表现?以至于质辛常常会有不真实的恍惚感。

就像此刻,他不过是将目光投注在十九身上,偷偷窥视着十九起手运招时的发力方式,就立刻感受到缎君衡投射在他身上的审视目光。

冷锐、犀利、探究。

这样的目光质辛其实很熟悉,只是以前,这样的目光不仅不会落在他身上,而且那人的目光鲜少这么直接地落在人前。不过,眼前的缎君衡自是不需掩饰,自己受控于其手,他也必然发现自己完全不会运用自己体内的力量。

没有武力,也没有关于此间的任何记忆可为凭仗,现在的他无疑处在一个极度的劣势,但他可以徐徐图之。

魔皇阁下微微垂着眼,对着缎君衡尽量释放着自己的善意,同时眼角余光不错过十九和魅生狩猎魔兽时的一招一式。

缎君衡轻笑一声,却是遽然出手扣向了质辛的手腕。出于武者的直觉,质辛手腕一翻轻松避开缎君衡的第一下攻击,但随着缎君衡一道低吟,一条光明之力幻化的白色光锁立刻扣在了质辛的腕上。质辛手腕一抬,虽不会黑暗之力的运转方式,但体内的力量却是随着他的心意强势地崩解那道光锁,化为黑白相间的道道碎片。

缎君衡术法再起,崩散在空中的黑暗与光明之力双双被他纳入冥献杯之中。他饶有趣味地轻笑一声,“魔者真的与传闻中截然不同。”

“缎先生也与传闻中截然不同。”

“哦?缎某怎么不知,缎某的名号竟能流传到这么远的地方。”

“那是先生小瞧我魔族的信息收集能力了。”

缎君衡似是再度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又轻笑了一声。

质辛隐约怀疑自己方才的应对出了差错,索性不再开口。

“魔者,缎某与你做个交易吧。我们以本源血脉定下血契,你为我做三件事情,而我传授你术法的使用,让你从……黑暗城堡的失败实验品这个身份,转变为真正的法师。”

“术法?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你会术法啊。”

“那再加一条,给你一个让你足以在中阴立足的身份如何?一个稳妥的、经得起各方查验的身份,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做到的。”

“血契会有什么影响?”

“我以为你会先问魔法的事情。”缎君衡施展空间术法取出一卷羊皮卷,“血契是依托在书面协议上的神之契约,在光明神与黑暗神两位神祇的见证下,立下双方的条件,在条件达成之前,签订契约的双方皆不能伤害对方。”

质辛接过羊皮纸,“你倒是信任我。”半晌,他面无表情地将羊皮纸还给缎君衡,“我忘了,作为一个实验体,我不认识字。”

“那就……再加上一条,我教你认识此间文字吧。”缎君衡说着,也不等质辛回复,掏出一支鹅毛笔在上面飞速加了一条,“不识字,那就不能在此时定下契约。魔者,你是否接受从今日开始随我习字,作为这一场约定的定金?”

质辛正沉思着,就见缎君衡将手上的羊皮卷塞到了他的手上。“而这份契约,就请魔者先行保管。”

质辛握着手中的羊皮纸,看着上面奇形怪状的字形,终究没有拒绝,转手就把它塞进了自己的怀中。

 

8)

那之后,质辛就勉强从小队的编外人员变成了小队的临时人员,随着缎君衡识字学法,偶然就有了当年跟着自家老爹学文习武的感觉。

他也没有去问缎君衡现在叫教他法术的应用,会否是养虎为患。他敢教,他自然也敢学。只是学习过程中,质辛饶有趣味地发现,这个世界虽然分为光明和黑暗力量,但两者的运用方式却是完全一样,属性划分纯粹取决于先天体质。不过,以他目前的情况,他并无兴趣多加研究这其中的原因,他只是在学会使用这一具躯壳的力量之后,悄悄试了下真正属于自己的武学,意外发现能够兼容之后,对于自己拥有了他人不知的底牌有了相当的欣慰。

只要质辛有心,他学知识的速度是非常快的。以至于第一个三天,他还只能在缎君衡的指导下跟同为法师的魅生互相扔着法术球对打练手,到了第四天,他的对手就不得不换成了身为骑士主修剑法的少年十九。

几番实战,质辛对于这个世界的力量运转有了真切的理解,进步更是明显得让十九都忍不住感慨。打出来的交情显然让他对质辛放下了几分最初的戒心,一次切磋完毕,他拍了拍质辛的肩膀,“以你现在的能力,想进去王城骑士团简直轻轻松松。”

“原来你们骑士团还收我这样充斥着黑暗气息的骗子?”质辛慢悠悠地回答着。

在一边听到他这番话的魅生噗嗤一笑,这个形容明显就是他们初见时她的评语。

“嗯?我中阴并不如部分外域强行只尊光明神。虽然——”

“十九啊,你该与魅生去狩猎准备晚餐了。”黑色十九话说一半,缎君衡却是十分随意地打断了他的话。

等到黑色十九他们走远,质辛才看着缎君衡,“原来缎先生还是这么防备着我,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合作伙伴了。”

“可是先前也是魔者你自己说,你们魔族的信息收集能力相当强悍,想来关于中阴王城的具体情况,也不需要我的儿子来跟你解释吧?”

质辛意味不明地轻笑,从怀中掏出保存良好的契约书仔细研读,现在的他已经基本能看懂契约上的文字。虽然不能百分百看懂,但是质辛相信缎君衡即使另有谋划,也不会在契约这件事情上动手脚,而他也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加深彼此的交情之上。契约,是最好的立刻确认合作信任的基础。

“我附加一个条件,是三件不违背我本心的事情。”质辛将契约书递给缎君衡,看着对方加上条款,并割破指尖滴落自己的鲜血。

质辛模仿着对方的动作,同样在羊皮纸上滴上自己的指尖血液——他很好奇,这具躯壳不是他的,这种以血定契真的能影响到他自己的魂体吗?

第一次签订这种异世界契约的质辛,只觉得一股奇怪的力量从天而降,轻轻扫过他的躯壳与灵魂,竟是对两者都产生了制约。那一刻,他于冥冥之中清晰地察觉到一个讯息,在契约上的事情完成之前,他不可以伤害订立契约的另一方。

质辛摩挲着羊皮纸,饶有趣味地低笑道:“真是让人有点意外。”世界的法则真是奇妙,这个世界这么轻易地就让他这个外来者遇到这个世界的缎君衡,那么他需要的东西究竟要如何取得?

仔细思考契约之力的质辛,丝毫没有发觉在他落下血印的一瞬间,身侧的缎君衡脸上一闪而过的诧异与思索。

 

9)

自从质辛与缎君衡定了契约,十九、魅生与质辛相处起来更为自然。

虽是不同时空,但是两边的性格相差仿佛,质辛想获取他们信任更是轻而易举。只是……因为太过顺利而轻易,有时候质辛颇有些惨不忍睹地想着——怎么回事,难道此地的民风更为淳朴吗,为什么这个十九看起来比他的兄长更好骗!

有一次,质辛状似漫不经心地问起缎君衡,“缎先生,我看您在贵国也是身居高位之人,为何您的儿子一点都不像您?”

“十九的秉性如何,魔者必然也是清楚的,与其为难他在人心分辨上看得一清二楚,倒不如让他在剑术之上达到极致。只要他自己拥有足够的实力,再多的阴谋诡计到了他的面前,自是可以一剑破之。至于其他的,不是有我吗?”

质辛看着言语虽随意,但却十分自信的缎君衡,“但总是,天有不测风云。”

“缎某是自信,不是自负。且十九他们,虽然良善,却非愚蠢,即使没有缎某,他们自然也可以走出自己的路——更何况,他们终究需要独自向前,雏鹰总是需要自己飞行的。”缎君衡拍拍质辛的肩膀,“魔者,你试探于我,是想知道什么呢?”

“您多心了,我只是与十九交好,自然有点担心他。”

“那缎某代十九谢谢魔者了。”

看着质辛离开,缎君衡饶有趣味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质辛对十九和魅生的试探虽然隐晦,但是他大概可以确定这位魔皇阁下想问些什么。

他缎君衡是否还有过其他养子?啧,原来这位魔皇很可能是他的晚辈啊……

 

“魔者,要给你量身定做一个合适的身份,那还要先麻烦你跟着我们到灵狩一脉的封地。”

“能够游历您的封地,也是我的荣幸。”

质辛并不会推拒缎君衡的任何邀约,他还在思考缎君衡会给他怎样的三个任务,缎君衡救他教他,目的何在?

太过于被动不是魔者喜欢的处境,他对于十九的试探,除了想旁敲侧击一些有用的东西,又何尝不是为了让缎君衡多付出一点信任。

步步为营,步步算计,于这期间,他不时想起他复生之后苦境又遇变故的那些时日,那时的父亲为他与中阴所作的一切。

各个时空,人有相似,却绝无可能相同。但质辛在几日相处后,赌的就是这份相似。

至于赌局的结果,不日便知。

 

10)

“请。”

长桌之上,布满了各式美味,有煎得香嫩的小牛排小羊排,有色泽金黄的烤鸡烤鸭烤鹅,还有散发出香甜味道的各式甜点,缎君衡拿着银叉轻轻一敲盘子,桌子上的烛火就随着他的动作燃起火焰,同一时间,盛满葡萄美酒的宝石酒瓶就在魔法的作用下飞了起来,落在质辛面前,优雅地为他倒了一杯红酒——质辛也很好奇,为什么他会在一个器物身上看出优雅两个字。

“魔者既然有缘来到缎某的封地,那么我自然要以招待贵客的最高礼仪招待你,并对这一场即将到来的愉快合作表达我至高的谢意。”

“我一直在想,缎先生您什么时候会提出您的要求,没想到您之前只字不提,现在却如此开门见山。”

“你可知黑暗城堡为何会被称为恶魔城堡?因为里面的所有生物,都是丧失理智的堕魔者,他们疯狂、暴虐、嗜杀,是因为他们已经无法控制他们自己的思想,而能成为魔王的人,就是里面最疯的人。”

“原来从一开始,你对我的怀疑就不仅仅是我的黑暗生物身份。”

“你是变数。”事到如今,缎君衡也不遮掩,“当初如果我不想,我有许多办法推拒王命,不到这边境查探你的城堡。但星相告诉我这里有我想要的变数,于是一番操盘,我伪作被其他宗门借王之手设计,仅仅带着十九和魅生就来到这里,而结果……”

缎君衡举起手中的红酒杯,仿佛一只得意的老狐狸。

质辛自是不恼,他当初顺势留在缎君衡身边,虽然有一点是因为他是这个时空缎君衡的关系,但更多的不也是为了达成他的目的?

他们二者本就是互相防备互相合作的关系,现在能坐下把酒言欢,已经是非常大的一个进步了。

 

中阴界的地理地势与其他国度不同,在外界能和谐相处的光明与黑暗魔力,在中阴却陷入奇怪的纠缠与争斗,最后随着双方魔力的激荡与毁灭,催生出新的凶残的魔兽——中阴界的魔法与武道盛行,就是因为上至王侯下至百姓,终生都要与这些随处新生的魔兽搏斗,人丁凋敝死伤惨重。

直到后来,中阴孤城一脉横空出世,以双极功体强压中阴地脉——自此,中阴界虽光明与黑暗魔力仍有激荡,但新生魔兽大量减少,孤城一脉也被中阴上下奉为王脉。

而最近百年,除了当今在位的宙王,孤城一脉再无其他人练成双极功体。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啊。

质辛手持酒杯,轻轻抿着口感与他来的世界颇为不同的红酒,于缎君衡的讲述中拼凑着这个世界的真相,也揣测着对方的计划。

 

“正是因此,中阴举全境之力供奉王族。但无数年来,各族也在另外寻找新的稳固中阴地气的方法。”

“与我有关?”

“只能说是有一点点猜测。我把你从陷阱里面挖出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你这具躯壳与众不同,虽然这世上确实有人能同时容纳光、暗两种力量,但他们是靠自己不停的训练让两者并存。而你却不是,光明与黑暗可以在你的体内共存。刚开始我怀疑是光明力量的侵袭消耗了你体内的黑暗,但后来发现,是双者并存拯救了你这具几乎崩溃的肉体。我数次占星,星盘告诉我,你的命运线与我、中阴若即若离,有交集,却又超脱,十分有趣。”

质辛眼帘微垂,他尚不清楚这具躯壳的来历与因果,但已经明白了缎君衡选择他合作的基础。在缎君衡教导他的这段时间,想必也旁观记录了许多他想要的数据了。

“我自己也不清楚发生这些变故的原因,但是我可以配合先生您的一切实验和计划。”

“魔者,你想要的绝不只是一个正常的身份吧,你的目标?”

质辛放下手中的高脚酒杯,“等到我证明了自身的价值,再提及我的条件吧。”

毕竟,心甘情愿留下的血液,在哪个时空都是非常适合黑魔法的施术媒介啊。

 

11)

其后数月,质辛就留在灵狩一族的封地上,与缎君衡进行了无数的研究与尝试,甚至耗费了数件随着质辛偷渡而来的顶级灵器,才排除了一个又一个错误的方向,在多次碰壁之后,光暗魔法的融合终于有了一个相当确定的进展。

在此期间,质辛对于这个世界的力量运用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甚至于他开始怀疑自己寄居的这具身体,并不是简单的黑暗生物,而是……这个世界的他。

质辛对于自己的发现,并没有什么太过意外的情绪,他唯一好奇的是,这个世界的他是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惨的?

 

这个疑惑并没有困惑他太久,在一次随着缎君衡等人出门狩猎魔兽的时候,他突然在密林深处感受到了熟悉的魔力——虽然力量源头是这个世界的黑暗魔力,但是那个运转的气息,竟是与天阎魔城十分相似。

“看魔者的模样,应该是认识那样的力量?”缎君衡冥献杯扬起,白色的光华驱散了林中的雾气。

质辛转向缎君衡,手中光暗力量组成的太极圈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散去,“第二件事?”

“不错。我中阴界虽然地气特殊,但也不该百年就能凭空多出一支我中阴各族都不曾听闻的强势力量。”缎君衡在前面熟悉地带路,“我曾与他们的首领打过几次交道,我需要一股伏兵,而他们则需要一片栖身之地。”

“你当初想要的必然不是我的战力。”质辛抬步跟上,“你想要黑暗城堡?”是了,那片地,倒确实适合魔城——如果此地的天阎魔城与他的原生世界相似的话。

“不知魔者可愿割爱?”

“缎先生你不是早就猜到我会给予的回答吗?”质辛轻笑一声,“只要先生能给出足够的筹码,我又何尝不能将住所拱手相让?只是,您看中的人,是否配得上那一片土地?”

“缎某现在不就请魔者与我一同前往吗?”缎君衡漫不经心地施法拨开垂落在两人面前的树枝,“说来,魔者您被称为魔王,而那一族也自称为魔族,你们两方之间,是否会有什么神奇的联系?”

“我也十分好奇啊,现在,不就跟着您去看一眼吗。”

缎君衡没有再说什么,他与质辛对视之间,都看到了彼此不掩饰的审视。

质辛心想,他们这也真的是相处太久了变得熟了,居然连演戏都这么漫不经心敷衍了事,缎君衡究竟是太信任他自己的布局控局,还是太信任他的有所求了?

 

虽然在灵狩封地转过一圈之后,质辛对于这个世界所推崇的直来直往的战斗方式有所明了。但直到亲眼看到这个世界的天阎魔城的战力,心中划过的依然是惨不忍睹四个大字。

这些魔城的崽子们怎么回事!难道没有人教他们武艺与兵法吗?

质辛的目光逡巡一圈后落在了前面一大一小两个少年身上。十几岁的他化阐提左手握着权杖站在魔城众的最前方,右手牵着大约七八岁的断灭阐提。

质辛半垂着眼,压下了眼前这一幕带给他的回忆冲击。

他退在一侧,安静听着缎君衡与他化阐提的交涉,看着他化阐提故作老成与缎君衡周旋的样子,再悄然看着他化身后魔城众将士的模样,心里已经转过千百种锤炼他们的方式了。

但,不急,在摸清情况之前,他不急。

 

等到魔城将他们请入领地之后,质辛暗中问缎君衡:“你对魔城,似乎过分心软了。”

“在你眼中,缎某难道是蛮不讲理的人?我会警惕出现在中阴境内的奇怪势力,但我并不需要一上来就消灭他们,那样的做法,说霸道都算抬举了,大概失智更为合适吧。”

是,你是不会行霸道之举,但是这样不够强大的力量,打压与拉拢并行,才是最适合眼下局势的做法。质辛斜睨了缎君衡一眼,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此次一行,质辛摆明了以缎君衡为主,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虽有来自魔族的各方窥探,但却也没有人能看出什么——这里的魔族真的太嫩了。

倒是质辛,看出了不少东西。比如此地的布局与天阎魔城一模一样,但魔皇陵及远古魔能的气息却黯淡许多,而魔族有名的战将都不曾看见,整个魔城势力都带着一点虚幻的不真实感。

这个魔城,除了他化和断灭两人,其余都带着一点“镜中花水中月”的不真实感觉——而这种感觉,若非他是出自魔城的皇者,并不能轻易发现。

 

此次拜会之后,质辛大抵猜到了缎君衡的目标,便也不客气地找他讨要了诸多中阴书籍,在研究了近百年来的历史记载,以及中阴变故之后,他心底对此地的天阎魔城隐约有了猜测。

此地的魔族,怕是经历过一场惨烈的覆灭之战。再强大的魔能,也只能留下年少的他化与断灭,至于其他人,是在沉睡,又或其他变故,需一探魔皇陵才能知道。

 

质辛轻叹一声,有些事,他需要跟缎君衡开门见山地谈一谈了。

 

12)

对于质辛的拜访,缎君衡毫无意外。他兴致盎然地取出一瓶新酿的红酒请对方一起小酌。

在魅生不甚赞同的目光中,缎君衡一句“待客之道”就堵住了魅生劝诫的话语,离开书房的时候,魅生毫不客气地瞪了质辛一眼。

“你想喝酒就喝,非要拉我当挡箭牌。”

“魔者啊,缎某也没多少机会可以用你这个挡箭牌了,今日再借用一回,就不要介意了。”

“嗯?”质辛闻弦歌而知雅意,等着缎君衡的下一句话。

“我离开王城太久,那边的局势现在又有变化,我必须回去坐镇,顺便……”缎君衡一抬手,冥献杯中储存的黑暗力量跃出,与他本身的光明之力咬合成一尾阴阳鱼,正是质辛常用的招式之一,“找些人做些小实验。”

“我现在不适合与你同行,那你是打算让我留在你的封地。啧,十九和魅生必然要随你离开,将这样一个我留在灵狩封地,你倒也不怕养虎为患。”

“缎某有养虎的胆魄,自然也有控虎的手段啊。魔者,说出你的条件吧,你从一开始就决心跟在我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有求于我?”

“我需要您的血,来寻找一个人。”

缎君衡微微挑眉,沉吟半晌,突然问道:“认识这么久又分别在即,不知道魔者可愿意告诉缎某你的名姓?”

“我的族民称我为魔皇,而我的名字,是我父亲为我所起,名为质辛。”质辛看着缎君衡,“我继承了他的血脉,我父亲姓缎。”

质辛没有再详细说,缎君衡也没有详细问,两人自然而然地略过这个话题。

 

“魔者,我要你做的第三件事是——为我收服天阎魔城这支军队。”

“魔之骄傲,绝不可能屈居人下。”质辛沉下声音,“缎先生,收起你无谓的试探。”

“那退一步,我需要一个成熟可靠的盟友。在整个中阴与其他势力的注视下,我不能私下豢养灵狩一族的私兵,但我可以有备用的援手。但现在的天阎魔城,只是合格的武者,单单勇武,是无法真正在此界立足。”

缎君衡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瓶,将自己的鲜血滴落其间,交给质辛。

“是交换?”

“不,只是先付报酬。”

接过瓶子的时候,质辛终于没忍住嘟囔了一句:“您还真是信任我。”

“哈,明日一别,又要许久不得相见,我倒是期待再见面时,魔者你会带给我怎样的意外和惊喜。”

质辛起身,“王城多风波,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吧。”

“放心吧,什么样的风浪缎某不曾见过?”缎君衡跟着起身,送质辛出门。看,他现在连面对眼前这个来历莫名的人、猜测出无数诡异的真相都能安之若素,还有什么事情是他无法处理的呢。

 

当晚,质辛就将此间缎君衡的鲜血滴落在三昧长老给予的魂魄珠之上,两道只有魂魄珠持有者才能看到的幽幽光芒向远处飞速散去。

质辛隐身跃到半空,极目远眺,已计算出两道光芒的最终目的。一是左近的天阎魔城,另一个则是他最初落地的黑暗城堡。

质辛敛眉沉思,心下已有计较。

 

天阎魔城的情况他一定要探查清楚,至于缎君衡的要求——他是否也开始怀疑什么了?

 

13)

在缎君衡离开灵狩封地后,质辛时不时地就往魔城所在的丛林去。没用多久,他化阐提跟断灭阐提很快就跟质辛熟了起来。

每次听到他化和断灭一口一个“魔者”,质辛总想去揉两个少年的脑袋。他化年长,又顾忌着自己身为王者的尊严,倒是鲜少让质辛得手,但是断灭毛茸茸的脑袋却几乎没有脱离质辛的魔爪。

有一次,质辛十分随意地问道:“他化,我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你,你与断灭,从何而来,你们的父母是谁?”

“吾族皆诞生于圣地,无父无母,魔的来处便是曾经的归处,魔的归处便是将来的来处。而我与断灭,自然如此。”

“魔城其他人也是吗?”

“是啊,所有的魔将都是,我们魔族只有真正的勇者才能被魔皇陵接纳,从魔池新生。”

质辛听完没有再说什么,也不顾他化动作幅度不小的闪躲,硬是在他脑袋上用力揉了几下。

之后,他更加用心地教导他化和断灭,对于魔城众将却不急着点拨——若他猜测无误,此时的他们还不是真正的他们。

质辛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天阎魔城,仿佛自一开始就是魔城的一份子。他化和断灭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而剩下的魔将更没有人提出质疑。

这样的情况让质辛心底越发沉重,他迫切地想要进入魔皇陵,去探寻此地的远古魔能。

几番试探之后,他几乎可以确定,此地的魔皇陵也不排斥他的进入。

是了,如果这具躯壳是曾经的此世魔皇,魔皇陵又怎么会反对他的进入?而他自己,本也是真正的魔啊。

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质辛几乎没有费什么口舌——应该说他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断灭阐提就蹦蹦跳跳地亲自带着他到了魔皇陵门口。

质辛用一言难尽的眼神凝视着断灭小朋友,随即从容踏进了魔皇陵。

此地的秘密,究竟为何?

 

本以为入陵中还需要耗费一番心力才能窥探到背后真相的魔皇阁下,一进门就看到无数的记忆光点如乳燕投林,直扑向他。

挡不得,避不得,这是记忆回归真正主人的反应。质辛也不客气,闭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看着“质辛”复生后因为双子的死亡而对自己的父亲迁怒,他看着魔城重新招兵买马再战佛厉,他看着“缎君衡”屡次来寻“质辛”冷漠回对,他看着因中阴变故被自家父亲送到“质辛”身边的“十九”试着好言劝和却毫无收获,看着“质辛”得到中阴陷落、“缎君衡”用计退兵自己却也身负重伤的消息,看着“黑色十九”愤而离去,看见魔城惨胜却被其他势力趁虚而入,看见中阴与魔城终于达成“缎君衡”最初提议的战略合作,但“质辛”再也没见到过他的父亲,等到的只有“十九”带来的死讯——中阴变故带来的中阴地气暴动,用了他们几位顶级魔法师的性命去填平,自此中阴再无莫名的地气暴动,但也再无灵狩缎君衡。“十九”回了中阴,与魅生一起驻守灵狩封地。

“质辛”偶然窥见了战魂不灭的秘密,但此世间的远古魔能因各种缘故早已不全,他能唤醒的魔,空有躯壳与力量,却没有曾经的魔魂。

读了许多书做了许多尝试的“质辛”决定行一场疯狂的赌博,他要以自己的过去与未来为引,引爆远古魔能,搅乱时间与空间,接续最初的魔族能量,回到过去重建时空。

“质辛”的这个谋划成功了,代价却是他自己成为了被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遗忘厌弃的存在,将逐渐真正地湮灭在历史尘埃中。

巧合的是,他搅动远古魔能的时候,正巧碰上另一个世界的魔皇陵异动。这个世界的他化与断灭,其实承接了一点异世界的灵魂波动力量,所以他们显得更为真实,而不是需要在漫长时光中才重新拥有自我。

至于“质辛”自己,他便将赌注放在了无数时空中的自己身上,如果有谁跟他一样需要做些逆天改命的事情,他搅起的时空涟漪或者能让他有一线生机——这只是他冥冥中的直觉,他根本不知道生机何在。

 

“真敢赌。不过你确实赌赢了,因为我来了。”

看着与自己一样相貌的人走过另一段不同的人生,质辛有些趣味又有些唏嘘,但也很清楚地知晓他们不是自己熟悉的他们。

 

14)

 

当记忆不存,曾有的牵绊是否仍在?

在的,牵绊终究是在的。

以中阴对外来者的戒备与不信任,缎君衡对尚显年轻的天阎魔城不是直接给与敌对态度,而是试探与拉拢。诚然,这是缎君衡惯施的平衡之道,但于细微处,却可见其用心。

纵然,这个世界暂时没有魔皇质辛的存在,缎君衡也不记得自己曾有过那样一个好大儿,但对于魔城,缎君衡的立场仍是在无意间有了一定的偏颇。

魔城越不过中阴在缎君衡心中的地位,但却也远超普通的他方势力。

而缎君衡对于他的信任,除了彼此试探后虽未明说,但彼此心中有数的默契外,大抵也是有着冥冥之中的预感吧。

 

嗨,这个世界的质辛,你的父亲也是爱着你的啊。

质辛心想,如果此世的缎君衡知道此世的质辛做了什么样的决定下了什么样的赌注,估计会暴跳如雷吧?

但,反正以后面对暴跳如雷的父亲的人,又不是他这个质辛,关他什么事呢?

 

感受完此世质辛的记忆,魔皇阁下将两边的施术方法各自梳理整合——若非他继承了父亲灵狩一脉的所有控灵术,若非他在此世的缎君衡指导下研究过魔法,此间质辛的豪赌结果如何,还真未可知。

他是“他”行豪赌换来的一线生机。

而“他”,也为他寻觅的一线生机推开了门。

如果没有他的出现,或者此世的质辛真的就此迷失并走向毁灭,而他的父亲他的兄弟他的儿子他的下属,所有爱他的人再也记不得他。

但现在,一切前缘有了重续的可能,而这个可能,握在这个世界未来的他手里。

 

质辛走到冥池边上,远古魔能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与血脉,为之震颤为之欢呼。

“以肉体、灵魂、以及所有的记忆与牵绊作为祭品交易而来的全新开始,在没有亲眼见证的情况下,你真的甘心就此沉沦在无尽黑暗中吗?魔皇质辛——另一个世界的我,可千万不要让我看不起你啊!”

质辛低喝一声,手中的黑暗魔法不停转换,化为与魔元极为相似的力量,一点点注入眼前的冥池。血液从他双臂的伤口不停滴落,与冥池中的水汽相融,再被魔能推送着进入远古魔池。

作为这一切,质辛的脸上有着罕见的苍白。他闭眼运功,片刻后,那份苍白掩藏在了完美的表象之下。

他再施法诀,冥池带着此世的质辛潜入远古魔池,此地封印,或者被人从内部打破,或者外部有各种巧合的契机,否则不会再轻易现世。

 

逆转时空的代价已经付出,那么这次打破时空的转轮,会带来怎样的命运变数?质辛不再细想,这是另一个他将承担的未来。

顺手的事可以做,其他的……自是以他的目标为准。

 

质辛踏出魔皇陵的时候,对上的是一众魔城人士的好奇目光。

看着魔城众灵动许多的表情和反应,质辛轻笑一声,至此,魔城才是真正开始复苏。

 

反正寻找老爹需要的魂魄复生之物尚急不得——自处理完魔皇陵的事情,魂魄珠的指引已经只剩下一道,遥指他来到此世落地的那个黑暗城堡,而这一次他清晰地感知到,他需要等缎君衡回来一起到黑暗城堡,才能得到他需要的指引——所以颇有闲暇的质辛十分顺手地替“质辛”将魔城上下好好教导一番,作为对“质辛”的感谢。

没有“他”,他或者能成功来到此间但也许不会那么顺利。遥想着自家还在沉眠不知多久才能复苏的两个小崽子,再看看眼前恍若白纸的两个少年儿童,质辛觉得教育之路尚且漫漫,不过这个漫漫长路以后终究不属于他。

毕竟,随着他在这个世界真正落下干涉的一步棋子,他已经开始感受到被这个世界排斥的力量了——『穿越守则四,同一个世界,决不允许相同的两个存在。』

“质辛”,真的将要归来了。

 

15)

质辛再见到缎君衡,已是数个月后。

虽然质辛没有任何催促的意思,但缎君衡也从来往的信件中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王城的事情告一段落后,缎君衡便踏着风霜出现在了灵狩封地。

在两人商议完针对黑暗城堡的行动后,质辛还是加了一句:“王城那边是否棘手?”

缎君衡轻笑道:“魔者不要小看了缎某的筹谋啊。”

“那就祝您得偿所愿。”

 

16)

“魔者,跟随大部队围攻自己的城堡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哈。”质辛轻笑一声,目光落在阐提大军的旗帜上,微微带了一点暖意。“如果早知道我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我早就踏平整座城堡。但……人生处处是惊喜,不是吗?”

“你不打算告诉他们真相吗?”

“他们能出现在这里,本就是冥冥中的安排。更何况,现在的他们,与另世的他们,再无关系。他们必将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未来,与曾经的魔城无关,更与我无关。”

“我真想见见教导你的人。”

“啧,你这厚颜自夸的模样倒是与他十成十的相似。”

缎君衡与质辛没有再多言,质辛猜到了缎君衡猜到了什么,缎君衡猜到了质辛知道他猜到了什么。

但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说任何试探的话。

对于此世的魔城众将,能为他们与缎君衡牵桥搭线,质辛自觉自己已经干涉得足够多。

至于以后的魔城与中阴界如何相处,为友为敌,这就是他这个异域之人无法揣度也无法再见证的未来了。

 

此世的一切,自有此世的他来承担。魔族的坚强与忍耐、不屈与勇武,让他们绝不会放弃一丝一毫从绝境中挣脱的可能性,此世的他,应也能如他一般从死亡的绝境中挣脱出来,回归他的族地。

但这个秘密,他自是不会告诉此间的缎君衡。

魔皇阁下甚至颇有些恶趣味地想着,等到将来若是还有机会再临此地,倒是能与父亲一起看看,“他们”两人之间,究竟谁的谋略更胜一筹。

 

这是一场对于中阴与魔城联军来说筹谋许久的战役,中间并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在光明系魔法和黑暗系魔法的强力轰击下,黑暗城堡的防御结界飞速地崩解。

战场之上,质辛与缎君衡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当即潜行,消失在战场上。

片刻后,被砸破了自家大门的魔王陛下从城堡身处飞了出来,魔法旋涡托着他一点点升到半空中,黑色的兜帽彻底遮住了他的面容。

“破灭与毁坏,死亡与腐朽,自负、自大,带来的将是悔恨与自责。”

沙哑而粗粝的声音从兜帽下的阴影中传出,他每吐出一个字,周围的狂暴气息就加剧一分。

原本攻势一直势如破竹的联军竟是一时被这样诡异的气氛所扰,许多年来一直传唱在民间的魔王恐怖传说瞬间浮现在众人的心头。

缎君衡轻轻一抛手中的冥献杯,杯子在他的光明魔法加持下飞速变大,幻做片片光羽,落在众将士身上,驱逐了刚刚笼上的阴霾。

“十九!”

伴随着缎君衡的轻呵,黑色十九左脚猛然一踏,随即持剑借力飞扑而上,身上的魔法盔甲在他动作之间已经为他加持了飞翔之力。

对于魔王的冷笑声,黑色十九凛然无惧,充斥着光明力量的剑光将兜帽掀起,露出阴影中扭曲模糊的一张脸。

“哈,弱者,总是自诩为强者。吾允你,与吾一战,享受强者的施舍。”

黑色十九握住长剑的手背青筋蹦起,挥剑的力度肉眼可见的又强了几分。

地面上,魅生站在缎君衡身边为自家大人护法,但听到魔王陛下的话语时,十分勉强才压下几乎要翘起的嘴角,“大人,这位魔……陛下还挺幽默的。”

“啧,我觉得他刚才这番表现十分自然。”缎君衡话语中带着一点笑意,心底难得有点好奇,在另个时空的他与他,平日里究竟是怎么相处的?“魅生,这样与强者尽情交手的机会难得,你也去吧。”

魅生扫了一眼四周的战场,点头应允,作为一名辅助系的战法师,立刻上前与黑色十九互相配合,两人默契无间,倒是迅速将魔王先前的嚣张气焰压下。

同一时间,他化阐提与断灭阐提也解决完魔城军队负责的那些黑暗生物,毫不犹豫地加入战场。

随着双方主将都投入最后的决战,一时间风云变色、飞沙走石。

缎君衡稳稳站在众将士之间,在施法护住己方士兵的同时,双眼依然紧盯着半空的混战。随着一道强烈的魔法与武力交缠的光芒炸开,现场再无魔王的踪迹,仅剩下负伤的中阴魔城双方将领。

十九带着魅生落回地面,安静一拱手表示完成任务。而他化则举起手中权杖,面向魔城众人,“我们已荡平黑暗城堡,此地,将会是吾族立足之地!”

缎君衡与他化阐提的目光在空中微一碰撞,随即各自错开。他们都知道,合作至此,告一段落。

 

17)

诈死结束整场演出的魔皇阁下已经悄然离开了黑暗城堡的中心,正准备回到缎君衡身边的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召唤。

他顿住脚步,对着已经感应到他出现的缎君衡点头示意,随即毫不犹豫地冲着感应之所奔去。

那份感应来自黑暗城堡地底的深渊。

质辛纵身一跃,直入深渊。他手中的魂魄珠随着他的动作迅速发出璀璨的光芒,四周有点点紫色星芒被魂魄珠吸引,一点点汇入其间。

在魂魄珠的光芒达到巅峰的时刻,质辛用力一握手中的珠子,剧烈的白光以他及魂魄珠为中心猛然炸开,四周的深渊随着这阵阵白光化为虚无。

曾经被列为中阴界四大险地的黑暗城堡,自此再无诡秘四伏的黑暗深渊,而是化为一处单纯魔气浓郁的险关。

作为交易的结果,阐提一族在灭除此地的黑暗生物后,就占据旧有的城堡在此定居,而缎君衡则是带着军队返回他灵狩一族的封地。

“大人,魔皇阁下就此离开了吗?”

“他啊,应是回到真正属于他的世界。”

缎君衡想着,能教出这样一个胆魄眼界俱在的皇者,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想必很是得意吧。

但这个世界的他,纵横枰局,又如何不快意?

“真可惜,质辛他啊,可是难得能让我觉得十分投契的对手,我还与他约好下次见面再战。”

“也许下次,你还会遇到让你觉得十分有趣的敌手呢?”缎君衡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目光却是望向曾经的黑暗城堡所在地。

随着质辛的离去,他没有再感受到那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奇怪感应,但是他却又敏锐的察觉,有什么似曾相识的强大的存在在魔族的土地上悄然复苏。

 

无限时空,无限可能,无限未来。

 

在空间急速坍塌的时候,质辛就已经抱元守一,运转全身魔功护住怀中的魂魄珠以及己身。

一阵极为强烈的空间拉扯感之后,在质辛身边出现无数道波动与涟漪,每一道都意味着一个不同的时空不同的世界。

质辛不急不躁,以魔气催发出魂魄珠内的灵力,同时运转十九留在他身上的鬼气,顿时,魔、灵、鬼三气交融,交织成一道光箭直射向右前方的一道涟漪。

质辛同时化光,与光箭一同遁入那道涟漪。只一瞬,他眼前的场景再度变化,虚幻与真实不停变化,最后定格在无涯之涯的三昧居前。

感受到质辛的气息,最近都借住此地的黑色十九飞速蹿出,颇有些失态地握住质辛的手腕,检查一番确定小弟无恙,才道:“质辛你回来了,必行可还顺利?”

质辛轻轻哼了一声,道:“我是否顺利,偷偷在我身上封印了一半鬼力的人会不知道?”

“我曾感应到你用了这份鬼力,但具体什么情况我不知晓。”

“总之,一切顺利。”质辛望向同样步出房门的三昧长老,将护了一路的魂魄珠递到他的手上,“长老,如何?”

三昧长老运转灵术,额间灵珠轻轻一闪,眼底已是带了一点喜色,“不错。”

正将鬼力还给十九的质辛闻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这世上岂有我做不到的事?”

“这话,我那故友也曾说过。”

质辛心道,他这句话,本就是特意学得他的父亲。

黑色十九拱手问道:“请问三昧长老,我们还需要做什么?”

“先证明我们的猜测是真,再继续筹划下一步行动。你们两位功体耗损皆是不小,先好好休息回复,如果我这边还需要什么,自是会找你们。”

“劳长老费心。”

“该然。”

 

其实,质辛也好,十九也好,三昧也好,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作为到底是否能给缎君衡找到一线生机。

但不去做,那就连一线生机都不会有。

缎君衡是惯于绝境处豪赌的人,那他们就在他的生机尽处再为他赌上一赌。

 

逆天之路,必是遍布荆棘。

但只要从荆棘中踏出一条道,希望,总能出现在荆棘的尽头。

 

(完)


后记:

放一个欺诈版文案

“我不是魔王,我不会喷火。

我向往和平,我带来希望。”

当穿越变成恶魔之王的质辛一脸深情地念出这样一段话之后,他迎来的是这样的回应——

 

勇士黑色十九举起了手中的长剑,法师缎君衡念起了繁复的咒语,治疗魅生站在后方默默凝视着前方的队友。

他化阐提率领着天阎魔城的将士在山脚结阵,认真表示,他绝对不会放跑无恶不作的魔王!

 

被迫成为魔王的前魔皇·现魔王·质辛抹了抹脸,面对着错乱的剧本,能做的只有转身落跑。

当被各种魔法剑法轰得七零八落衣衫褴褛的质辛逃回城堡时,他安慰自己道:比起上次变成熊,这次好歹是个人啊。


后记2

老缎怀疑质辛与他血脉相连的时候,其实做过很多的试探和假设,我自己脑补了,但文里没写了。

以及王城的对手戏其实也设计过,但一则写下去太长了,二则我后来觉得,那是属于那个时空的缎君衡与质辛的故事,文中这个异世界来客就……emmm旁观就好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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